1.韻律橫式
詩體可以藉韻律或律動、文法和用語的平行等來辨認。前者的用處對專家較大,對傳道人則沒有太多幫助,所 以我不打算花太多時間來談。可是對韻律具基本概念有其必要,它能幫助讀者對希伯來詩產生感受。閃語律動的奧秘,至今還沒有人發現一套公式可以解明。費德曼 (Freedman)注意到,每一首詩似乎都各具特色。至於結構的分級,應當是按重音還是按音節的數目來算,學者的意見分歧。這 兩者都有賴對希伯來文和其讀音的知識。重音方面是指詩的誦讀,根據讀者在朗讀一節經文時,對希伯來文音節的讀法,來區分各行。例如,詩篇一O三篇10節是 按照以下的重音來區分的:
不按照我們的罪/他待/我們,
不按照我們的過犯/他報應/我們。
音節乃是話語的基本單位,許多人像費德曼一樣,認為在詩篇的架構上,它們提供了很準確、可辨認的基礎。例如,詩篇第一一三篇有十四個音節行,分為7:7,有時為8:6。
但並非所有詩篇都可以用這兩種方法來劃分。變化實在太多,而聖經中每一篇詩的韻律,都要個別研究。我們最多只能說,律動是希伯來詩主要的辨認特徵。學 者運用重音分行的方法,將詩篇分為2:2,3:2,2:3等種種模式。音節的分法則可以產生各種模式,一行可有十或十二或十四個音節。另外,一「節」是由 兩行(如上文詩一O三10)
至五行平行的概念構成。在這之中,還包括各式各樣的形式,因韻律模式與平行句法交織在一起。事實上,許多學者認為,這兩種系統
或許可以代表希伯來詩發展的階段。這說法仍屬揣測,無法證實;不過,按事實看來,詩人對用語的選擇,有一部分是基於韻律的考慮。同時,一節詩中如何選字,
並將字放在一起,聲音的考量也很重要(不單包括韻律,還包括誦讀、頭韻、擬聲字等等)。
簡言之,詮釋者不可以將整首詩含義之外的意義,加在其中個別的用語上。在詩篇中,單字研究不像在新約書信那樣具決定性,而意義大多要從整體來看,不能從部分來看。基於上述種種理由,我們的焦點必須更多放在平行句法,而不放在韻律上。
2.平行句
羅特主教(Robert Lowth)於一七五O年提出一套說法,現代仍普遍沿用,就是三種基本的平行句:同義式、綜合式、對立式。大部分人至今依舊採用這個方法(如 Gerstenberger,Murphy,Gray)。可是愈來愈多學者(如:Kugel,Alter Longman)向這個理論發出挑戰,認為它實際上將詩簡化為散文,「將詩行輾平了」(Longman)。他們主張,第一行總會增加一些含義;有時是澄清第一行。到了近來,這種看法不但已站穩腳步,而且年輕的學者幾乎已經達成共識;甚至可以說,它已「贏得壓倒性的勝利」。可是我有種不安的感覺,或許二十年之後學界又會回到中間立場。真理一定是在這兩者之間的某處。
這
也與許多領域一樣,很難只定出同義式(辭彙的概念相同)和綜合式(第二句添加了新觀念)兩類,因為其間可以有好些級別。有些經文展示的意義完全相同;但有
些時候,第二句的意思稍微有些不同;還有些經文,第二句為第一句添加了許多含義。我在下面會作說明。許多研究指出,字有配對的現象(固定
同義字的組合,經常在一起使用);這結論反對平行之間總有進展的觀點。配對的字,如「土地/塵土」、「仇敵/敵人」、「雅各/以色列」、「聲音/言語」、「百姓/國家」等類似的組合,大半指向同義 的平行。但每一處都要由上下文來判斷。
a.
同義平行句是第二行重複第一行,幾乎沒有添加什麼新意。這常包括文法的平行,即第二行在文法上與第一行一致(如介係詞片語、主詞、動詞、受詞),
在意思上就很可能也一樣。有時候,讀者不應該將兩行之間語意上的差異擴大,因為那可能只是換一種說法,以增強效果。另一方面,添增新要點的情形也經常出
現,這是阿特爾、柏琳等人向傳統挑戰的原因。例如,許多人以詩篇二篇2-4節作為同義式的例子。讓我們一項一項來看這些配對。詩篇二篇2節上說:
地上的君王站立起來
掌權者集合在一起
雖然主詞(「地上的君王」/「掌權者」)很可能為同義,但是「站立起來」和「集合在一起」則有進展性,因為後者意味,「站立」之後已立定盟約。第3節也是如此:
「讓我們斷開他們的鎖鏈,」他們說,
「扔掉他們的束縛。」
當然,「鎖鏈」與「束縛」是指同一件東西,可是「斷開」與「扔掉」則有進展。這不可能只是句型上的差異。
另一方面,請思想以賽亞書五十三章5節:
但他為我們的過犯被刺透,
為我們的罪孽被壓傷;
加在他身上的刑罰使我們得平安,
因他受的傷我們得醫治。
前
面兩行比較像同義平行句,因為配對的字「刺透/壓傷」和「過犯/罪孽」,在意義上並沒有太大的差異。主張綜合法的人則認為,第二行強化了第一行,因
此兩行並非純粹同義。可是它既然沒有添加新意,所以應當可算為「同義的平行句」。後面兩行則顯然是綜合式。第三行講到意義,第四行談到結果。詩篇一O三3 的平行概念則更困難:
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
醫治你的一切疾病。
有些人將第二行解釋為身體的醫治。聖經的確將靈性與身體的醫治連在一起;在耶穌的醫治神跡中,這兩者經常結合在一起(參路五20)。可是我們必須小心,不要按這種亮光來擴大詩篇的平行句。雖然這解釋有可能,但是在詩篇一○三篇卻有爭議。其中兩處配對的字—「赦免/醫治」、「罪孽/疾病」—在聖經 中常作同義字用,而在這裏的上下文中,我認為不應當將身體的醫治加在靈性的醫治之上。這裏的平行句法或許非常強,因此動詞乃是指靈性的醫治。不過,最近的 潮流卻是視第二行為身體的醫治。
b.進階平行句常被稱為「綜合平行句」,是指在思想上有進展,第二行添加了第一行的意思。有些人懷疑這種分類是否合理,因為進一步的意義就破壞了「平行」之意。不過,這是詩的形式,值得注意。事實上,它比同義平行句更加普遍。最著名的例子是詩篇一篇3節:
他要像一棵樹栽在溪水旁,
按時候結果子
葉子也不枯乾。
凡他所作的盡都興盛。
這裏有三個「臺階」,從種樹(第一行)到結果子(第二行)到長存(第三行)到豐收(第四行,這行不再用隱喻)。通常進展性非常明確,因此許多人認為,這根本不算平行句。例如,耶利米書五十章19節下為:
我必再領以色列回他的草場,
他必在迦密和巴珊吃草;
他的胃口必得飽足
在以法蓮山和基列境內。
第一、二行之間有一些進展(有些人稱它為同義,但是其思想從以色列的回來,進到後來的安然吃草)。第二個對句或許重複了第二行的思想,其平行句是來自韻律,而非含義。不過,這裏又從吃的動作進到結果(胃口飽足)。不過,讓我們看看詩篇一三九篇4節:
一個字出現在我舌上之前,
你已經完全知道,哦,上主。
這裏並沒有平行句,因為第二行是完成第一行的思想。
總
而言之,在同義到綜合到非平行(韻律式)的尺度上,它究竟立於哪一點,讀者必須讓詩行本身來說。通過我自己的研究,我承認柏琳和朗文的看法大半是正確的,
即:希伯來詩的傾向是在第二行添加含義。按我的研究,所謂同義的例子,幾乎每一個都略有綜合式的進展。阿特爾將這一派的思想作了總結,他主張:「節與節之
間活潑前進的看法,更接近實況,更符合聖經詩人的期待,因他們希望聽眾注意到他們的話」。不過,雖然這看法「更接近實況」,但當這一新的學派說,詩句「總
在」前進時,很可能也有誇張之嫌。
讓我們思想箴言三章13-20節,這也是常用來作同義平行句的例子。每一個配對實際上都展示出進階平行,如第16節:
她右手有長壽,
左手有富貴與尊榮。
又如第17節:
她的道途愉快,
她一路全是平安。
但第14節卻完全是同義式:
因為她比銀子更有益
利潤比金子更多。
或許有人說,第二行使第一行更加生動(賽五十三5也可以這樣說),不過在意義上卻沒有不同。總之,我的結論為:某些時候(如賽五十三5;箴三 14)因為沒有進一步的澄清,所以這類詩行符合一般所謂的「同義平行句」。雖然略為增色(更生動或更具體),但意義卻仍相同。若有添加的意義,綜合(或形式)的發展程度則各自不同;要靠解經研究來判斷。
c.高潮平行句是進階平行句的一種,但是其中幾個單位將思想推至高潮。例如,詩篇八篇3-4節(4-5節被來二6下-8上5;用):
我觀看你的天,
你指頭所造成的,
月亮和星宿,
你所擺列陳設的,
人算什麼,
你竟想到他,
世人之子算什麼,
你竟眷顧他?
前面四行逐一疊進,一步步推向第四節平行句的高潮結局。凱撒(Otto Kaiser)提到一種特殊的高潮平行句,其中第一行重複第一行的鑰字,再加上高潮的思想(1975:322)。例如,詩篇二十九篇1節:
歸給上主,哦,大能者,
歸給上主榮耀與能力。
歸向上主合乎他名的榮耀,
敬拜上主在他聖潔的光耀中。
d.反義平行句是第三大類(另外兩類為同義與綜合),與另外兩類所強調的恰好相反。這類詩句第二行的意思不但不繼續第一行,而且與其相反。但這仍舊算是平行句法,因為第二行重述了第一行的概念,只是用反話來說。例如,箴言三章1節:
我兒,不要忘記我的法則,
反要將我的誠命存記於心。
這兩行都是講同樣的概念,只是從相反的角度來說。不過,有些時候對立的話也含有綜合平行的成分,就是第二行具澄清作用,例如,詩篇二十篇7節:
有人靠車,有人靠馬,
但我們信靠上主我們神的名。
第一行告訴我們不當靠的東西,第二行則說明當信靠誰。再看箴言一章7節:
敬畏上主是知識的開端,
愚妄人藐視智慧和訓誨。
這卷書中智慧和愚妄是主要的對比,但是從「敬畏上主」(第一行)到「智慧」(第二行)顯然有進展性。義人和惡人的對比也與此類似,如第三章33節:
上主咒詛惡人之家,
卻賜福予義人之家。
e.內裏反義平行句是一種特殊的反義平行句,其中兩行是與另外兩行成對比。通常出現於交錯形式,外端的一對與內裏的一對意思相反(AB BA),如馬索拉經文的詩篇三十篇 8-10節:
向你,哦,耶和華,我正呼求
向主,我正尋求恩惠。
流我血有何益呢?
我下坑(有何益呢)?
塵土豈能稱讚你?
它豈能宣揚你的真理?
垂聽吧,哦,耶和華,並向我施恩,
作我的幫助。
f.不完全平行句為:第二句省略了第一句的某個成分;這通常出現於同義的兩行,如,詩篇二十四篇1節缺了述語:
地是上主的,
並其中的萬物, 世界和住在其中的萬民。
g.穩定變異是第二行加上一個思想,補足第一行的遺漏。這比純粹的不完全形式出現得更頻繁,如詩篇十八篇17節:
他救我脫離我的勁敵,
脫離我的敵人,他們比我更強。
3.詩的用語和意象
詩人運用許多修辭的技巧,如前幾章所提的同義、高潮與交錯等。此外,他們還用雙關語(文字遊戲)、頭韻(第一行的 開頭用同一個字母)、字母詩(每一行用接下來的一個字母開頭),和諧音(發音相似的字)。雙關語可用以賽亞書五章7節為例:「他指望的是公平 (miapat),誰知倒有暴虐(mlspah);指望的是公義(Sdaqah),誰知倒有冤聲(saqah)。」
詩篇第一一九篇為頭韻和字母詩的最佳例子。這首壯麗的讚美詩在稱頌神的話語,它每一段的頭一個字母,是按著字母的順序排列,而在各段當中,每一行上帝的頭一個字母都相同(其他的字母詩有:詩二十 五,三十四,三十七,一一一,一一二;哀三)。諧音可舉耶利米書一章11-12節為例,上帝向耶利米顯示一根「杏樹枝」(saqed),將它與一項應許相 連、即他要「保守」(soqed)他的子民。凱瑟找到英文的相同說法:「上帝指示耶利米一根pussy-willow(美洲柳樹)枝子,說:寸「如果我的子民不悔改,我就will-a-do(會這樣作)」。
詩體中最豐富的就是意象的運用。詩人不斷從日常生活裏舉例,說明他們要高舉的屬靈真理。在詩篇一篇3-4節,詩人描述義人為「一棵樹栽在溪水旁,按時候結果子」,而相對之下,惡人則「如同糠紕,被風吹散」。詩體中到處可見這類直喻(伯三十8;詩三十一12;箴十一12;賽一30)。
隱喻則更常出現。阿摩司書四章1節的隱喻用得極為恰當,他向「巴珊的母牛」發言,說她們「欺負貧寒的,……又對你們的丈夫說:『拿酒來喝』」。在詩篇 十九篇l-2節,受造物被擬人化,成為傳令官(「諸天述說神的榮耀,穹蒼傳揚他的手段」)和外交特使(「沒有一種言語不聽見他們的聲音」)。隱喻最適合來描述上帝,如,說他是登基的君王、牧人、戰士、駕戰車者、父親、岩石、清泉………等等。
這類意象吸引讀者進人經文,促使他們從新的角度來看真理。當詩人要上帝「拿起大盾牌、小盾牌;起來幫助我」(詩三十五2),就是以上帝為得勝的戰士,與他 的子民一同爭戰,這使得全詩的意義更豐富,因為這詩篇主要是求上帝幫助,抵擋那些從前與大衛為友,如今卻譭謗他的人。在講道中運用這類意象的潛力很大!每一個例子都有待清楚的說明。
總
結來說,在解釋時,辨認出平行句的類型相當有幫助,使我們不至將過多的意思讀入第二行,並且能夠認出該段經文的要點為何。明白結構模式與其中的意象,會使
靈修更豐富,講道更生動。不過,隱喻雖帶來豐富,也帶來問題--不夠特定、準確。葛斯登伯格說:「詩的用語打破了理性世界觀的限制,以直覺來接觸
事物的本質。所以,詩人一定要用比較、歸納、非直接的言詞。」
既是如此,我們就不能尋找「字面」意義,而要找出其「用意」為何,意即,從詩的上下文來看出其含義。例如,詩篇四十四篇 19節說:「你壓傷我們,使我們在狐狼之地作鬼魂」,這裏是指荒廢無人居住之地。這篇詩談到軍隊的潰敗(9-16節),這段乃是講到以色列在上帝面前無辜, 因而提出抗議,本節則重述打敗仗的情形(17-22節)。雖然這次的敗仗很嚴重,但「在狐狼之地作鬼魂。和「將宰的羊」(22節)都是隱喻,在詩體上可以這麼用,形容在滿懷敵意的鄰國之下,以色列長期以來所受到的仇視與痛苦。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