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20日 星期三

列王紀上下的神學

         由於列王紀上下這兩卷書擁有統一的內容和一致的意識形態,把它們視為單一的作品是絕對適當;《他勒目》(Talmud)和約瑟夫均視它們為單一書卷。事實上,分為上下兩卷完全是人的分法。此外,列王紀亦與撒母耳記有著共通的主題,這兩卷重要著作看來更屬於一卷包含約書亞記和士師記的龐大巨著。

    【神學重點】

        列王紀的架構與士師記相當類似,當中論及國家和領袖興衰轉替的循環過程(由所羅門登基一直至被擄)。本書的成書日期大概是主前6世紀中期,因為它完全沒有提到在波斯佔領期間重建聖殿事件。經文對於君王的政績大多不予置評,反而關注他們在宗教方面的表現:因此,作者只會提及那些與其信息有關的事件。 這個要旨往往支配了經文處理某些內容的細緻程度(例如,經文只詳細記述約西亞王在發現律法書之後的管治)。至於古代近東在同一時期發生的重要大事,亦惟有吻合這要旨,作者才會提及。因此,本書並非一部分裂王國的詳盡歷史書。作者雖然並非記載以色列的完整歷史;可是,他卻對以色列的歷史提供了一個神學角度的評論。即使同期的先知著作所關注的社會民生問題,亦沒有出現在本書。那些在政治上較不重要的君王,經常擔當重要角色(例如亞哈謝、亞他利雅);同樣,對國際舞台沒有構成重大影響的戰爭(例如摩押與以色列的爭戰,王下三章),卻被描述為重要戰事。書中使用很多畫一的句子評論所記的事件,顯示作者在芸芸的事件中間看見一個模式,但這並非表示作者捏造書中所記之事。

    【上帝的審判】

        促使列王紀成書的其中一個直接原因,是作者想說明百姓為何被擄,以及傳達一個觀念,就是上帝施行審判實有迫不得已的理由。隨著耶路撒冷被毀、皇室瓦解、最後被逼遷徒,種種事情似乎都證明上帝已經沒有能力對付以色列的鄰國。

    然而,繼作者在以色列人做出種種違約的惡行,以控罪的口吻指出他們將要承受的惡果之後(參王下十七20-23),他便對歷史作出詮釋,表明他們所遭遇的可悲命運是出於上帝的審判,而非上帝的無能。我們可以從歷史的發展推斷出上帝的心意(例如:王上九6-9)。對於用這個理由來解釋國家的悲慘經歷,顯然是十分獨特的——至少對比周圍列國而言;後者在遇到國家危難的時候,通常會認為她們的上帝已 經離棄她們了。

    【大衛家族】

        列王紀一開始便記述大衛的晚年,以及他兒子所羅門在先知拿單和祭司撒督的擁護下繼承王位。對以色列來說,子承父位是一件大事,因為當時的百姓,大 都堅執於傳統的做法——只有由先知奉上帝的名選立、具有魅力的領袖,才是眾望所歸的君王。因此,頭兩章經文實質是從上帝的立場證明所羅門繼位的合法性,所羅門在基遍的夢亦證實了這點(王上三4-15)。

        在有關所羅門繼位的記述中,作者特別強調人所扮演的角色。上帝再不是藉著某些神蹟或魅力領袖而直接影響事情的發展,相反地,一切均是出於人的計謀。 作者雖然沒有特別強調上帝的直接干預,但他卻仍然對上帝在當中的保守,流露出極大的信心。事實上,列王紀在神學上的其中一個重要貢獻,就是在於突顯上帝在所羅門 繼位過程中的作為——不是透過超然干預、神蹟、先知或一些宗教建制,乃是藉著普通人在屬世層面的工作。

    【聖殿和耶路撒冷】

        列王紀前部分的一個重要主題,是所羅門預備建造聖殿(王上五至八章)。相對全書的長度,作者處理這主題改採用的篇幅相當不成比例。所羅門統治期間的其他事情,在處理上都較為零散和簡略。例如,當中之所以提到所羅門和推羅王希蘭的交往,主要是因為涉及建造聖殿。當聖殿的財物被挪用作戰爭賠償,列王紀的作者亦勤於記載——無論挪用的人是外邦人(示撒,王上十四25-28;尼布甲尼撒,王下二十四13,二十五l3-17),抑或是猶大人(亞撒,王上十五 l8;約阿施,王下十二18;約阿施,王下十四l4;希西家,王下十八l6)。有人因此估計作者是根據一份已經失存的聖殿歷史來記載的。

        在有聖殿之前,耶和華在何處顯現,百姓就在何處敬拜祂。聖經的作者在描寫上帝顯現的時候,從來沒有對上帝的超越性作任何妥協。然而,所羅門卻採納了聖 殿乃上帝的居所的觀念。因此,列王紀的作者從意識形態立場譴責異教的邱壇(王上十一7-8)、高岡(王上三3-4,十二28-33),以及在但和伯特利所立的偶像(王上十二28-32)。由於他擔心邱壇的增多最終會導致多神主義,所以他堅稱敬拜上帝的唯一指定地方是耶路撒冷的聖殿,而非隨處可見的邱壇(王下二 十三章;參申十二10-14)。他指出耶路撒冷是上帝所揀選的聖地(王上十一l3、32、36)。

    【預言和應驗】

        在王國時期,先知的事奉十分重要。先知的話被視作擁有與妥拉同等的權威(王下二十二13-20);眾先知亦不斷援引妥拉。書中有無數根據耶和華的話所說的預言得到應驗的例子(例如:王上八20,十二15;王下二十三l6-l8)。以色列的歷史進程與預告審判的話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預言決定了歷史,而歷史則逐步應驗預言——雖然上帝也經常延遲審判(王下二19-22,十三14-19,二十8-ll)。列王紀的作者對以色列歷史的理解,明顯是認同眾先知的看法。對於這個國家的敗亡,完全不可以諉過於上帝,因為祂早已差派先知來警告人。令人詫異的是書中竟然完全沒有提及耶利米,他是猶大國歷史末期一個相當重要的人物。

        作者詳細交代耶羅波安一世繼位的經過,明顯是想反映出預言的應驗(王上十一29-40;參十二l-20)。對於以色列人背叛上帝,轉而敬奉巴力一事,亦在書中佔有重要篇幅。耶戶的反叛是獲得先知以利亞和以利沙認可的(王下九7-10、26、30-37)。希西家年間,在猶大國與亞述人的緊張衝突背後,最重要的人物是先知以賽亞。當希西家在危機面前表現出搖擺不定之際,以賽亞卻表現堅定,毫不畏縮(王下十九章)。

    【審判君王的準則】

        君王(列王紀對君主建制沒有作任何批評)是否忠心地在耶路撒冷敬拜以色列的上帝,是決定國家歷史進程的首要因素。君王是在上帝面前代表百姓。列王紀的 作者採用了申命記所提出的機械性標準(申二十七至二十八章),來衡量以色列和猶大諸王。結果,這便成了作者的歷史觀(亦即是反對保留任何迦南式的邱壇)中的一個神學要旨。作者會間接提到律法書或摩西的律法書(例如:王下十四6,二十二8、11,二十三2),表明他並非要提出任何神學上的創見,相反地,他只是忠實地傳承申命記的信仰觀點。作者視抗拒迦南人的宗教為耶和華信仰中的首要責任。事實上,他是從君王對此事之態度的角度來寫歷史的:向順服者他宣佈祝福,向違抗者他宣佈咒詛。此外,作者亦強調上帝是長久忍耐和滿有憐憫的。雖然按照所立的約,上帝可以審判,但祂始終一再暫緩施行審判。

        幾乎所有以色列王都被形容為『行耶羅波安所行的道』(耶羅波安是分裂後的第一位以色列王)。在北國以色列的歷史中,耶羅波安的『罪』(在耶路撒冷以外,另立邱壇的祭司,王上十三34)是非常關鍵的事件。耶羅波安的罪和他在利未人以外另立祭司一事,注定了他家族的滅亡(王上十二28-31,十三33,十四9)。他的罪行成了整個國家的歷史。耶羅波安和亞哈的惡行給以色列人帶來極壞的影響:百姓有樣學樣,傚法外邦人的風俗(王下十七8、 11),事奉偶像(王下十七l2),又唆使周圍的人照做(王下十七l5)。即使是清除巴力的耶戶,也沒有拆毀高岡上的邱壇(王下十31)。

        作者用以評核南國的標準則稍有不同。雖然猶大國理應從北國所受的苦難中得到教訓。可是,她依然保存高岡的邱壇、亞舍拉的柱像和男妓(王上十四 22-24);它們最後才被希西家所廢去(王下十八22)。每位君王都各按其行為而得到不同的結果。例如,所羅門獲得上帝的賞賜,他的王朝得以延續,他本人亦得享長壽(王上三14)。然而,由於他受到外邦的影響,沒有在宗教上從一而終,所以埋下國家分裂的種子,加速了國家的滅亡。因此他的兒子羅波安不能繼承一個統一王國(王上十二15)。猶大國卻因為大衛而得以倖存(王上十一13)。列王紀的作者為王國的分裂提供了一個神學上的解釋,這解釋卻與其他導致分裂的原因並無衝突之處。

        在猶大國,只有五位君王因著傚法大衛,而被稱為義(其他兩位則不及格)。約西亞的大事改革,成了猶大國歷史的轉捩點;大壞蛋瑪拿西則成了對國家的 衰落須負上直接責任的人。經文詳細列出瑪拿西的宗教背道行為(王下二十一2-9),但沒有提到瑪拿西與亞述人的政治關係,因為這與本書主題無關。但另一方面,經文卻經常提到所羅門的國際關係,因為此關係直接令他離棄上帝(王上十一l4-40)。列王紀的作者承認上帝彰顯公義的方式並非一成不變:瑪拿西相當長壽 (王下二十一章,二十四3-4),但約西亞卻戰死沙場,成了國家的一個惡兆(王下二十三29)。然而,經文用了大量篇幅來記述約西亞的改革,這個改革開始 時雖然遭受挫折,最終卻引致復興(王下二十三29-30)。

    【上帝對大衛的應許】

        列王紀的作者不單指斥以色列和猶大列王的惡行,他亦不忘向大衛家說出盼望和應許的信息,指出猶大國儘管滅亡,大衛家仍會延續。猶大最終會因著大衛 謹守耶和華律例典章的義行,免於經歷像以色列一樣的命運(王上十一33、38)。因此,作者的結論是:人民的福祉直接繫於君王的行為。耶和華揀選以色列與祂立約,都是由於大衛,縱然大衛王朝能否延續乃在乎君王是否專一事奉上帝和謹守摩西的約。對大衛的約保持信心,就是一個國運穩定的保證,也幫助人繼續盼望他的家能延續下去(王下二十五27-30)。約雅斤——最後一位作猶大王的大衛後裔——的獲釋,正好表明約依然有效;百姓可以放心,他們仍然是上帝的選民。此外,悔改亦是作者十分重視的主題,成了日後以色列在信仰上的典範。因此,列王紀與以色列的宗教轉型,以致帶來回歸後的復興,實在有著非常重要的關係。

    【歷史觀】

        表面的解讀,可令人感到作者的主要著眼點,是禮儀上的純正、敬拜的中央化,以及對每個王的機械式評價。然而,蘊含在列王紀中的其實是更深一層的歷 史觀。作者寫的並不是以色列歷史;他是從神學角度入手,以略帶說教味道的語調,將以色列和迦南在宗教上的衝突作為核心焦點,來詮釋以色列的歷史。他把自己的作品放在以色列的救恩歷史處境中,講述那些認定與耶和華的立約關係的支派聯盟之發展歷史,目的是要讓人看見上帝的話如何在歷史中發揮效用。事實上,指揮大局的,並不是歷史舞台上的人物,而是上帝。作者視以色列和猶大所遭遇的苦難,是他們背約而根據條款受罰的惡果。他們對異教邱壇的感情只是問題的一個表徵。

        在以色列的國運陷入低谷之際,列王紀的出現無異帶來了積極的意義。這不僅是因為它顯明上帝的審判,更是因為它反映出上帝的赦免和恩典,使人萌生復興的盼望。以色列的苦難實非出於偶然;相反地,它正是最好的證據,證明上帝的性情與祂在約中的自我啟示是完全相符的。關鍵是祂的恩典並不斷絕。過去的罪為眼前的將來,帶來了君王、政府和宗教中心蕩然無存的後果。然而,忠於摩西的宗教和約的要求會成為這個民族今後的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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